这会,崔氏一族的族人终于从震惊中回神,方才还带着几分看热闹的窃窃私语,此刻竟都凝在唇边,化作满院沉寂。
众人这才恍然,裴老太太并非为了旁的,而是为了此前裴家与林家的案子。
这早已在世家圈子里掀翻了天,那桩因名声与规矩逼死才貌双全女子的旧事,像根细刺,扎在每个明事理之人的心头。
此刻再看老太太,众人目光里便多了几分复杂和动容。
就在这时,温以缇缓步上前,行至裴老太太面前,方敛衽俯身福了一礼。她动作极缓,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。
裴老太太抬眼,浑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,起初带着几分审视,待看清那眉眼间的清隽与温婉,竟渐渐凝住。
半晌,才缓缓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:“扫眉才子笔玲珑,貌并王嫱韵自生。”
裴老太太缓声道:“皆赞温家大姑娘倾国倾城,却不知你家二姑娘丝毫不逊,反倒别有一番清雅风骨,更胜三分。”
说罢,她转头看向崔氏,眼角的皱纹里漾着几分真切的赞叹,“你倒是好福气,生了一双这般出挑的好女儿。”
崔氏立在一旁,唇边早已噙着难掩的笑意,眉眼间满是藏不住的自豪。
虽说她如今不过是五品官之妻,在世家诰命堆里算不得出众,但膝下两个女儿,一个明艳照人,一个才思卓绝,皆是万里挑一的人物。
京中太太们聚在一起,谁不私下里羡慕她这份好命呢?
裴老太太轻轻握住温以缇的手,那掌心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微凉,却攥得格外有力。
她抬眼浑浊的眸子里漫上一层湿意,声音也比先前柔和了许多,缓缓道:“孩子,莫要怪我这个老太太倚老卖老,想耍几分性子。其实我今日该好好谢你才是——玉衡那孩子是个好孩子,只可惜命途多舛,遭了这无妄之灾。多谢你,替她讨回了公道,还了她一身清白。”
她这话意甚明,方才那些看似刁难的言语,不过是她身为裴氏一族长辈的一点执念。
裴家平白吃了这么大的亏,满门上下憋了一肚子火,却不知该向何处发泄,她便只能借着长辈的身份,在温以缇面前摆摆架子,略作宣泄。
而裴老太太心中清楚,此事本就与温以缇无干,她主动站出来主持公道已是情分,更难得的是,她竟能体谅自己这一番无理的小脾气,不曾有怨言。
温以缇在心底暗觉好笑,裴老太太这番话倒是说得情真意切,既给足了情面,又悄悄占了上风。
在外人看来,她若再计较,便是不识抬举;可实则,老太太这是借着道歉的由头,又扳回了一局。
她敛去心底思绪,面上漾开一抹浅笑,轻轻摇头道:“晚辈怎会怪罪。毕竟今日之事,晚辈既保全了裴氏一族的清誉,也为日后那些可能遭遇不公的世家女子,争了一分余地。”
说罢,她话锋一转,眼尾弯起,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补充道:“方才晚辈还真有些误会,原想着崔氏一族都愿支持我,怎到了老太太您这里,反倒先埋怨起我来了。”
话音落,她抬手掩住唇,发出一声清脆的轻笑。
裴老太太面色依旧平静,这丫头性子倒是尖利得很,半分也不肯退让。而后她便从腕间解下一对缠枝莲纹金臂钏。那臂钏以赤金锻打而成,周身錾刻着细密的缠枝莲纹,花瓣间还嵌着数十颗细碎的蓝宝石,日光下宝光流转,触手温润厚重,远比方才丫鬟们奉上的贵重得多。
随即摆了摆手,靠回椅背,再没同温以缇多说什么。
裴老太太心底其实并不喜欢温以缇,在她看来,女子当以温婉柔顺为德,这般言辞尖利、不肯半分退让的性子,实在算不得世家女子的典范。
可奈何自